第3话 但我并不是特别想打扫啊?(2 / 2)
现在的政近只是一个上课态度与成绩都很差的劣等生,不过只要成绩进步……具体来说,只要成绩优秀到成为张贴在走廊的前三十名,评价肯定会改变。
(没错,目标是在上课时老是睡觉,成绩却特别好的少女漫画英雄!会被正经努力向学的女主角吐槽的那种定位!)
比起压倒性的努力,人们更崇拜压倒性的才能。说来悲哀,比起总是努力用功得到好成绩的人,看起来完全没用功却得到好成绩的人,更容易被世间的多数人视为了不起的天才而吹捧。
从政近的角度来看,他很想说出「啊?努力的人肯定更了不起更伟大吧?」这种感想……不过这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而且他认为以自己的能耐,只要有心就可以处于这个位置。先前在不会被他人注意的学生会室念书,其实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加油吧……再撑一下。」
政近鼓舞自己,猛然抬头的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
「嗯?电话?」
听到「嗡~~嗡~~」的连续振动声,政近连忙拿起手机……看到显示的名字之后僵住。
「咦……艾莉?」
原本猜想大概是父亲或有希打来的,所以这个名字令政近惊愕。因为他和艾莉莎当然没互通过电话,连简讯都很少互传。而且现在是深夜。优等生艾莉莎在这时间打电话也太晚了。
「啊,挂断了。」
但是电话在他思考的时候挂断了。刚好十秒就挂断,看来应该是艾莉莎主动结束通话。这么一来,感觉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政近决定先回电。拨打号码之后,铃声还没响完两次就接通了。
「啊,喂?」
『……晚安,久世同学。』
「喔喔,晚安……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并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艾莉莎含糊回应,政近咧嘴一笑,立刻开她玩笑。
「怎么啦?突然想听听我的声音吗?」
『……』
政近以莫名低沉的帅气声音说完,对方传回的是沉默。可以清晰想像艾莉莎冰冷视线的这股沉默,政近终究觉得不自在,清个喉咙想要改变话题──
【……不好吗?】
……原本想这么做,但是在前一瞬间传来这句俄语,令他「咚」地趴在桌上。
『……?什么声音?』
「没事……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了「笨蛋」。』
「啊,是喔……所以,有什么事?」
『……那个,你说过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偷懒吧?我担心你念书有没有问题。』
「……」
遭到一针见血的指摘,令政近说不出话。接着,手机另一头传来音调降低好几阶的声音。
『难道说……』
「不,我可没偷懒啊?虽然有一瞬间被动画的诱惑所动摇,但是我确实战胜了,真的真的。」
『……』
打从心底质疑般的沉默维持数秒后,传来小小的叹息声。
『明天就要考试耶?现在不是克制欲望的时候吗?』
「哎,是没错啦……抱歉我真是没毅力啊。」
『我又没这么说……』
「我实在是提不起劲……我反倒想问,你在这种时候是怎么维持干劲啊?」
『……用不着维持干劲,我的干劲从来没中断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维持。』
「……真的假的?你真厉害啊。」
艾莉莎随口说出这种惊人之语,政近脸颊僵硬。接着,艾莉莎稍做思考,然后缓缓开始说明:
『也对……我反倒是一直被时间追着跑的感觉吧。是否还有事情没做完,是否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做得更好……想着想着,我就没空在意干劲这种东西了。』
「……真的好厉害。」
或许该说她真的是完美主义者吧。彻底追求自身理想的这种态度,政近率直感到佩服。同时觉得刚才心想「再来等明天早上重看一遍就好吧~~」的自己有点丢脸。
「那么,妨碍到你也不太好……我也会向你看齐,试着再努力一下。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
『咦,啊……』
「嗯?」
政近正准备挂断时,听到带点慌张的这个声音,再度将手机底在耳际。
「怎么了?」
『……』
「?」
诧异心想发生什么事的政近耳朵,收到隐含深切语气的一句俄语。
【还……不行……】
这句呢喃使得政近彷佛额头中枪般向后仰,缓缓从椅子滑落。竖耳聆听时突然传来这句气声,从耳朵到大脑都严重麻痹。
(这……这家伙居然在耳边轻声说这种话!而且啊,「还不行」是什么意思?不对,应该是「还不行挂断」的意思吧!可是太过抽象,各种不当的妄想直冲脑门唔喔喔喔────!)
拨弄耳膜到发麻的呢喃,使得政近的阿宅脑失控!脑中显示艾莉莎露出娇羞表情移开视线的画面,刚才的呢喃在脑中重播!
(【还……不行……】慢着,这完全是接吻场景吧!是将脸凑过去的时候被她按住嘴巴的那一幕吧!是交往之后第三次约会完道别的状况吧!…………啊,这是后来两人变得有点尴尬,新角色像是抓准时机在这时候再度掀起风波的桥段。)
『……久世同学?』
「而且啊,这个新角色大致上知道两人之中某人以前的秘密,而且不经意就暗示自己知情。第一印象愈是开朗又阳光的家伙愈不能相信喔。」
『……你在说什么?』
「咦?少女漫画里的转学生,和少年漫画的转学生比起来,心怀恶意的角色是不是比较多?我正在说这个啊?」
『……我现在非~~常清楚你完全没办法专心念书。』
「啊,不……嗯。」
进行奇怪妄想的政近尴尬沉默下来,艾莉莎轻轻叹口气,像是切换心情般开口:
『我想想……那么,既然你提不起干劲,要不要打个赌?』
「打赌?」
『顺便问一下,你这次的目标是?』
「目标?考试的?」
『对。』
「……姑且是全学年前三十名。」
『……定得这么高啊。哎,好吧。如果你达成这个目标,我就答应你任何一个愿望。』
「嗯?你刚才说『任何一个』?」
『……当然必须在良知范围内。』
「啊,没有啦,抱歉。我觉得身为阿宅必须对刚才那几个字起反应。」
听到「任何一个」而上钩的下一瞬间被冰冷语气回击,政近游移视线辩解。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总之打这个赌如何?』
「那个,没能达成的时候当然就是……」
『当然就是要你答应我的愿望。』
「……这我在某方面满有兴趣的。」
『久世同学?』
「啊,没事!刚才那个不是我想被你命令之类的斗M想法哦!纯粹只是我好奇你会对我提出什么愿望而已啦!」
政近连忙更正误解,艾莉莎依然有点怀疑般沉默片刻,然后以俄语轻声说:
【……名字。】
「咦?」
『这是提示。』
「……不对,你说俄语我又听不懂。」
『我知道。』
被她轻声窃笑这么说,政近在心想「不,其实我听得懂俄语啊?」暗自吐槽。但是即使听得懂俄语,也不知道她说的「提示」是什么意思,政近歪过脑袋。
『那就这么说定了,没问题吧?』
「啊,啊啊,总之……如果我达成前三十名的目标,你就会听我的话。如果没达成,我就要听你的话。对吧?」
『嗯,没错。』
「好喔。咕嘿嘿,我会让你后悔向我提出这个赌……」
『哎,尽管加油吧。』
「……你的无视技能提升了耶。做哥哥的我有点寂寞……」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哥了?我们同年吧?』
听到艾莉莎有点傻眼的这句话,政近歪过脑袋。
「不……我们确实同届,不过年纪是我比较大吧?」
『咦?』
「咦?」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像是看得见艾莉莎错愕表情的惊呼声。政近同样回给她一个问号,为求谨慎而发问。
「……你的生日是十一月七日吧?」
『是没错……你怎么知道?』
「你转学进来那时候不是在班上说过吗?记得我是当时听到的……总之,这件事不重要。我的生日是四月九日。」
『……』
「我已经满十六岁了耶……?」
『……』
难以言喻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政近为了掩饰尴尬气氛而清了清喉咙,决定早早结束这通电话。
「啊~~嗯嗯,那么时间差不多了……」
『……也对。』
「艾莉,谢谢你特地打电话给我。」
『没什么……不用客气啦。』
「喔,那么明天见。」
『嗯,明天见。』
然后两人各自挂断电话,政近伸了一个懒腰。
「唔唔……好!」
重整心情,再度面向课本。几分钟前跌停板的干劲,经过艾莉莎那通电话之后完全重新振作。
并不是被艾莉莎打的赌引诱。只是艾莉莎这么晚了还不惜削减自己的念书时间打电话过来关心,这个搭档的存在令政近感到开心,不由得想回应她的关怀。
(不过,没想到她看出我没什么干劲……)
被看透到这种程度,政近在害羞的同时也好开心。「心心相印」这四个字自然浮现在脑海,胸口有一股酥痒的感觉。
「谢谢你啊,艾莉。」
政近露出害羞的笑,静静向搭档道谢,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
另一方面在这时候,他的搭档艾莉莎则是……
「没事的……没事的……」
她在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轻声对自己说了一些话。
若问她正在做什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要前往客厅喝水。
然而明明只是喝水,为什么要把神经绷得这么紧……原因要回溯到数小时前吃晚餐的时间。
『潜藏在世间,超越人智的存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毛骨悚然灵异现象……今晚,邀请您进入恐怖的世界吧……』
随着背脊发凉的BGM,萤幕播放混有杂讯的诡异影像。
吃晚餐时凑巧打开电视一看,毕竟现在刚好是夏天,灵异特辑节目开播了。
怕鬼的玛利亚在这个时间点早早就将晚餐收拾干净回房……不过艾莉莎在不服输的个性推动之下,露出「真是的,玛夏真容易受惊吓……我?我完全不怕啊?」的表情慢慢吃晚餐,维持「哎,结果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平静态度回到房间,然后照例般到了深夜开始害怕。害怕到面对漆黑走廊只能站着不动的程度。
(会……会不会有哪里冒出惨白的脸孔啊……)
刚才在电视看见的灵异影像在脑中重播,艾莉莎连一步都不敢踏出房间。
不过,事到如今艾莉莎不可能丢脸跑去哀求家人。百般苦恼之后,艾莉莎为了中和恐惧,明知这个时间有违常理还是打电话给政近。念书备考之类的说词,只不过是当场想到的借口。
某处的某人害羞心想这是「心心相印」,其实完全不是这种原因。世间终究是这么回事。
「没事的……嗯,好!」
艾莉莎鼓舞自己,把直到刚才和政近通话的手机当成护身符般抱在怀里,蹑手蹑脚跑向阴暗的走廊。
避免看向周围的黑暗,笔直只看着前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在流理台仰头灌下一杯水,再度迅速回到自己房间。
「呼~~……」
回到明亮的房内,艾莉莎安心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恐惧逐渐淡化之后,涌上心头的是不满的心情。若问是对什么事情不满,她对于政近没主动告知生日感到不满。
「什么嘛……如果有跟我说,我好歹会祝贺他一下。」
如果政近在场,他应该会回答「不,要是主动告知生日,不就像是在催促『祝贺我吧,给我礼物吧』这样吗……」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这无疑是文化上的差异。
在日本普遍是由朋友或家人庆生,不过艾莉莎出生的俄罗斯不一样。在俄罗斯,迎接生日的寿星一般来说会主办庆生会,邀请亲朋好友前来祝贺。真的是以「今天是我的生日!尽情吃喝,庆祝我的生日吧!」这种感觉来举办。
换句话说,艾莉莎内心成立了「没告知生日」=「没受邀参加庆生会」=「只当成这种程度的对象」这样的公式。
「明明说过是朋友……」
若要这么说,艾莉莎自己在去年生日也没邀请政近。不过这是两回事。不,老实说并不是没有想邀请他的心情……但是只邀请政近的话明显会被家人说风凉话,就算这么说也没有其他可以邀请的朋友,所以作罢。
……并没有哭。并没有和玛利亚的热闹庆生会做比较而感到难过。绝对没有。玛利亚的生日和平安夜同一天,所以在所难免。并没有安慰自己说彼此气氛的差距来自这个原因!绝对没有!
「……哼。不理你了。」
艾莉莎不满般轻声说完,像是宣泄烦躁心情般扑到床上,用力将枕头抱在胸前,把嘴角埋进去。然后她轻轻放松力气,噘嘴低语:
「……久世同学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