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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年轻的值班医生很快被叫过来,他让迟明尧把李杨骁放到病床上,扒开他的瞳孔看了看,又试了他的脉搏和呼吸,然后指挥着几个医护人员把李杨骁推进急诊。

  时隔两年多,李杨骁再次因为喝酒而进到了医院里,先是做了心肺复苏,又被按着洗了胃,吐得昏天暗地。

  时隔两年多,迟明尧也再次站在急诊室门口,听着里面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冰冷而机械的声响,烦躁地一次又一次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他想起李杨骁在车上说的那句,我会死的,我喝了好多酒,可能会死的……那声音是有些颤抖的,带着哭腔,听起来那么可怜,他是怎么忍心继续做下去的?他说他可能会死的……他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那他还执意去喝那两瓶酒?还要说自己酒量很好?!

  ——所以,在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想过要一死了之?!

  妈的……迟明尧攥紧了拳头,他感觉到心头一阵没来由的火气,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现在不是有戏演了吗?不是有他帮忙解决陈瑞吗?不是在朝着他想走的那个方向走了吗?还想要什么?

  紧闭的门打开了,一位护士走出来,看到迟明尧的样子,吓得怯生生地走过来说,他洗过胃了,已经没事了。

  迟明尧点了点头,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下来,疲惫地道了声谢。

  护士给他递过一只手机,指了指屏幕说:“一直在响,是有人担心他吧?要不要接一下?”

  迟明尧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又是宋昶,他直接按掉了。

  那边很快又发来了消息:“在哪?回家了吗?”

  迟明尧摁灭了屏幕,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杨骁你值得吗?你想过你爸妈的感受吗?”

  迟明尧皱了皱眉,还是没理。

  值班医生也走了出来,拿掉了脸上的口罩,走到迟明尧面前说:“你是他朋友?”

  迟明尧点点头说:“算是吧。”

  “这是喝了多少啊?普通人这么喝也受不住,他还酒精过敏,以后千万注意啊,不要再喝这么多了,这次是走运,发现得还算早,有多少人是这么直接睡过去的?”

  迟明尧点头说:“嗯,他以后不会喝这么多了。”

  “你也喝了不少吧?”医生皱着眉说,“这么重的酒味儿。”

  “我没事儿。”

  “那是还没喝出事儿,”医生摇了摇头,指着右边说,“那边有饮用水,你自己接点喝。要是他想喝水的话,”医生指了指门的方向,“给他接点温水。”

  迟明尧应了声“好”,又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去吧,不过他刚洗完胃,很虚弱,最好不要吵到他。”

  迟明尧点点头,道了谢,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见迟明尧进来,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李杨骁正面色苍白地躺着床上,有几绺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迟明尧走过去,伸手帮他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鼻尖有些发红。迟明尧的脑子里突然又闪过李杨骁在《偷心》里的那张笑脸,生动到好像能照亮全世界的笑脸。

  他弯下腰,伸手把李杨骁额前的头发全都抚上去,露出完完整整的一张脸,然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留下来做清理的大概是个实习护士,手上的工作还不太熟练,全部做好之后,她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李杨骁额头的温度,然后对迟明尧说:“接下来几天好好养一下胃,最好能喝点粥什么的。”

  迟明尧点点头,说了声“好”。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是他男朋友吗?”

  迟明尧抬起头看着她:“嗯?”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没什么。”

  “有毛巾可以用一下吗?”

  “啊,有,我去拿。”小护士很快走出去,拿了一条雪白的毛巾递给迟明尧。

  迟明尧拿到卫生间把毛巾浸湿了,拧干水,推门走进病房里,给李杨骁擦了擦脸,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擦到眼睛的时候,李杨骁的睫毛抖了抖,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一切做完之后,迟明尧关了房间的灯,坐到旁边的陪护床上,沉默地看着对面的李杨骁。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李杨骁的时候,李杨骁正从那辆被撞散架的小夏利上气势汹汹地走下来,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还想起李杨骁对着一辆出租车,毫无预兆地笑出来,当时他还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李杨骁就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或许对他来说,被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其实要比知道被封杀的消息要好得多吧?起码那个时候的李杨骁,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但依然有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架势。而不是现在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迟明尧莫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她病危的那些日子,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明泰家居下一步的发展方向,直到他二叔把家居业务全部接手过去,并且彻底重组了设计团队,她才变得像个真正的病秧子一样,每天怏怏不乐地等死。

  李杨骁想要的是什么呢?有戏演吗?像梁思喆一样,每天都有无数影迷发表连篇累牍的影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地分析他的演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会帮他实现的,就像当年他答应他母亲一样。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无比刺耳,迟明尧迅速按了静音,然后走出去接起了电话:“别打过来了,他睡着了。”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你们在一起?”

  迟明尧走到窗边,问:“你以什么身份问的这句话?”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说:“他喝酒了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朋友。”

  “好,既然是朋友,”迟明尧转过身靠在窗台上,“那就别试图帮他做决定,他不需要。”

  “那也不能……”宋昶急切地想说什么,又很快住了嘴,吞吞吐吐地接上了一句,“他,他以后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