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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2 / 2)




「虽然是这样——虽然是这样来着——」



很有道理。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椿屋日向这样的女人不会轻易地说出真心话。虽然没有说谎,但并不会将真相正确地传达出来。应该说是,她会好好地选择应当说出来的事情呢,还是该说是她可以很好地控制呢。



正因为是大吵过一架的关系,她才能切身地体会到椿屋日向的轮廓。与此同时她又一次这么想到。只有在那次吵架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窥视到了椿屋日向的真面目。



不管怎么说,仍然难以相信她也是初中生。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变成熟了啊。明明是同年同性同班,却只有椿屋日向一个人过早地走到前面了呢。



十四岁这个年龄明明还算是孩子呢。







抛下一句“去下洗手间”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说没有在逞强是骗人的。虽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但这也是迈向演艺圈的第一步。彩夏甚至觉得倒不如说全力逞强才刚刚好。



不过,虽然已经尽量不表现出来,但彩夏的确很兴奋。以及同样没有表现出来的——对日向的相当的对抗意识。彩夏深知待在一起的话就会被比较,要是行事普通的话肯定会输掉。不过就算已经板上钉钉了,彩夏也不打算束手就擒。虽然看上去像是一时兴起的演艺圈志愿,但作为一个初中生来说她也是认真地想了很多的。



但是已经疲于逞强了。洗手间的话可以歇一口气。



从拍摄场地离开步行不远的距离有一家酒店,工作人员说用那里的卫生间就可以了。



似乎是在电影拍摄的时候,工作人员和酒店方面进行了交涉。虽然说连区区群演都能用这有些像是在说大话,但仅仅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是一部预算充足的作品。



在典型的大型观光酒店风格的大厅里,有许多的人。除了原本的客人,还有一些摄影师模样的人。听说由于拍摄规模宏大的缘故,有为数众多的工作人员投宿在这里。



(微妙地难以使用啊……)



稍微观察了一下大厅的气氛,彩夏就感觉有些不好了。



她有着自己不过是附带的自觉。



在现场的大人们看来,彩夏明显并不可靠,聚集的群演之中也算是最年轻的。也没有和演艺事务所签立合约,只不过是一个向往业界的初中生而已。



想着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彩夏便离开了大厅。这么大的酒店,洗手间找找的话到处都有吧。



朝着别馆走去,人总算变少了。洗手间也顺利找到了。洗手间相当整洁,姑且安心了下来,进到隔间里面就更放松了。有可能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地被洗手间所治愈。社会上有着“厕所饭”这种令人生厌的词,不过现在的彩夏相当懂那么做的心理。



花了更充足的时间才从隔间里出来。



以完全放松的姿态站在了盥洗台前。



盥洗台前除了彩夏还有另外一位女性。



对方毫不在意地拧开水龙头,打算洗手的时候却又若无其事地盯着面前的镜子。



(诶!?)



这时彩夏才恍然大悟。



隔壁的女性,映照在镜子中的容颜。她不是普通的顾客。而是彩夏知道的人物。



(三泽阳梨!)



电影『永恒的☆爱』的女主演。



堪称这次大规模外景拍摄的主角。



(怎么会在这里!?)



这样自问着,然后又自我得出答案——说起来这里电影的工作人员也在使用,酒店里也住着相关人员。



彩夏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吓地快要石化了,但还是面前维持住了平常心。在这感到惊慌失措的话,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生硬地点头,然后重新开始洗手。



一边搓着手,一边偷偷地看向旁边。



三泽阳梨。



现在正初露头角,今后将会迎来旺季的有望人才。



曾多次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所以彩夏很熟悉。甚至还有些憧憬。



现在年龄应该刚满20岁,和现在的彩夏年纪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演艺圈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可以说是憧憬,也可以说是自知愚蠢可笑的目标。



所谓目标,就是总有一天不得不要以此为方向前进。



(唔诶,这什么啊。好有气场……)



仔细地甩着双手,一边感叹着。



近距离看到的艺人是这样子的吗。



娇小的面庞,修长的手足,细腻白皙的肌肤。蓬松的头发是带有透明感的棕色,就像是焦糖味的棉花糖一般。



(可爱。超可爱。牙白……)



不止是可爱。



虽然个子并不是特别高,但却感觉格外高大。



这并不是说长得很高大,而是明明很小却很高大的感觉。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很有存在感的感觉。



而且相当仪表堂堂。



三泽阳梨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偶像。但也相当红。实际上彩夏就认识,而且除去摄影的关系彩夏也是认识三泽阳梨的。都这么红了却经纪人不跟着地一个人在这里,就算这里人很少,再怎么说也不会如此普通地补妆吧。



该说是率直呢还是胆大妄为呢。



还是反过来说这就是艺人呢。



(牙白。麻吉牙白……)



请给我签名。



这句话刚从喉咙里说出来就停住了。



理由有二。一是跟自己憧憬的人搭话的紧张,二是自己也是以演艺圈为目标的微不足道的自尊。



自尊也是软弱的另一面。



弱小的生物,在强大的生物面前不得不有所警备。



在彩夏看来这就是灾难。明明是为了来透一口气才跑来厕所的,却被和三泽阳梨两人独处这样的强烈的紧张感所步步紧逼着。极度的紧张打乱了自己的状态,不经意间就做出了平日里不会做的事。



当场离开应该是最上策了。



但是彩夏却没有这么做。



慢悠悠地花时间擦拭着自己洗完的手,站到了镜子前。



总之先从整理头发开始。这边也要仔细地慢悠悠地来。



自己是在搞什么啊。彩夏想着。



遭受突然袭击之后不意间萌发的对抗意志。不管是夹着尾巴逃跑还是摇尾乞怜都不会后悔。明明即使还很远但未来的目标就近在眼前,身体却拒绝做出理所当然的行动。



话虽如此,却也并非能做些什么。



丰田彩夏只是一个初中生,对方则是云上之人。摆出意味深长的姿势,整理着并非必要的仪容,这也不会引发什么。和这样的谜团较劲,到底是要怎么做呢。是想变成什么样呢。



这也算是一种逞强的表现吧。



自己能够冷静地分析自己。虽然能,却又不能采取最适合的行动。这种矛盾。对抗意识。仅仅对向日向还不够,甚至还要对向殿上之人,简直愚蠢。莫名其妙地情绪高涨了起来,冷静分析的话已经相当算是奇怪的行为了。



(说真的。在搞什么啊我……)



彩夏注意到了的话三泽阳梨也应该注意到了。



但明星大人却一副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悠然地补着妆。对此果然会感到不甘心,彩夏更加无意义地一意孤行了。



在酒店角落里的化妆间里,只有两人。竞争持续片刻。



三泽阳梨结束了补妆。



仍然是慢悠悠地收拾着化妆用具,在镜子面前作着最后的检查。



这样的动作,彩夏用视野的一隅捕捉到了。



突然,三泽阳梨看向彩夏。



然后,



「真可爱呢」



微微笑了。



这大概能换来价值数千万的合约签订的笑容让彩夏热血沸腾。



并非看到完美的相容就像追星族一样忘乎所以。



也不是因为被一流艺人搭话且朝自己微笑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生气、愤怒——是的,更加接近的是这种感情。感情的矛头自然不是指向三泽阳梨,不是别人而正是彩夏自己。不自量力的举止,和举止被对方察觉到,以及在察觉到之后所说的一句话。



“真可爱呢”



大概是在权衡包括彩夏的来历、年龄、想要进入演艺圈的志愿、认识三泽阳梨、甚至可以说是憧憬着的这件事,以及不加考虑地有些想要和她进行竞争的无礼,以及种种其他之后,三泽阳梨才这么说的。



“真可爱呢”



彩夏的脸被染红了。



羞耻心被点燃了。是有多么自满啊。



仅仅一句话就狠狠地打击了自己的骄傲自满。仅仅一句话,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副可能会微微一笑的光景,但却全力拧转着彩夏的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妙的是,对方对彩夏甚至连敌意都不抱有。



热情细致却让自己体无完肤的应对方式,这种等级的差距。仅仅是看一眼目标和梦想就会感觉很可笑的、就好比月与甲鱼,是否能被当作同是人类都很可疑。



不甘心。



更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觉得啊牙白的时候已经晚了。眼泪慢慢地滴落了下来。



不逃走是最后的坚持。是说『抱歉』或『对不起』还是轻轻地低下头呢。不管怎样,总之先表达歉意,然后整理好仪容,再郑重地离开这里。这是把积极和鲁莽搞混了的孩子都能做到的最起码的礼貌。



「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



被声音吓了一跳的彩夏回过头。



看清发出声音的人之后再一次吓到了。



椿屋日向。



诶?为什么?这样的疑问涌上心头之后马上又想到。日向她也是会去上厕所的吧。可是为什么会特意跑到这里来?



到被允许使用的酒店里格外偏僻、人也很少的这个地方来?



果然觉得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日向保持着笑容,然后什么都没有做。



对着三泽阳梨说出『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这句话之后就那样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做了什么?』日向微微地歪着头,像是在追问一般。



即使是三泽阳梨也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她眨了一下眼睛,但也只是一下。



「什么都没有做」



以艺人的微微一笑作了应对。



背后突然感受到了寒意。虽然日向在笑着,三泽阳梨的笑容也无可挑剔,但彩夏意识到了。



这莫非是争执。



即使不打起来,女性也能进行争执。而且在外人看来也是没有棱角的友好的交流。可以辩解说只是聊得很开心,也不会出现在照片或视频里。只有在场的人,而且还是只有同性才能感受到的空气感,女性这种生物就是可以这样互相刺击对方。



这样的事件正在眼前发生。



彩夏也是女性,所以她明白。说得更简单一点,彩夏偶尔也会采取这样的动作。不如说就在不久前,她还和椿屋日向这样做过。结果是勃然大怒的彩夏大打出手,可以说是彻底败北了,不过这暂且不论。



为什么?



怎么会在这里?



椿屋雏和三泽阳梨有必要这样激烈地争斗吗?



疑问缠绕着,然后陷入混乱之中,但那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冲突结束得和开始时一样突然。



三泽阳梨补完妆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她就这样离开了洗手间。



不是悠然。



也不是愤然。



而是相当自然。简直就像刚刚发生的那一瞬间的无声交流是几亿光年之外的事情一样。



三泽阳梨的背影消失在门对面之后,一次呼吸,两次呼吸。



虽然不太会折返回来,但考虑到万一的可能性,彩夏耐心地等待着。



「……噗——啊!」



彩夏终于吐出了屏住了的呼吸。



「好可怕!」



立刻扑向日向。



「好害怕啊,刚才那是什么啊!啊——还以为心脏会停止跳动呢!」



「是呀,太可怕了——」



日向漠然地表示同意。



「艺人都是那种感觉的吗?呀太可怕了。真讨厌呢那种的。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话说为什么?椿屋日向你为什么在这里?话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的?」



「什么都没有看见。刚进厕所就看见丰田同学在那里,刚才那个人也在那里,然后丰田在哭,条件反射地就……啊,已经没在哭了啊。」



「眼泪早就收回去了!」



「啊哈哈,那太好了。」



「才不好啊!啊——真是的真的太糟糕了……这大概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



紧张消除后,一下子就感到疲惫了。



日向对着曲着背浑身无力的彩夏说。



「话说回来,忘了确认了。丰田同学你没有做什么坏事吧?」



「没有!啊不,微妙地可能是做了什么!」



「做了吗?」



「不,没做!仅仅是轻轻碰了一根手指就感觉就像被金属球棒打了一样的感觉!不,确实是我不对但是如果你问我做了什么,我大概什么都没做!」



「这样。那就好。」



才不好啊!彩夏本想追究下去但放弃了。



注意到了。日向的表情僵住了。



看起来在很轻松地笑着,但实际上,平时那种若无其事的气氛完全没有了。



大概是真的害怕了。



尽管如此,那个叫椿屋日向的女性还是进来了。毫不犹豫地。



「话说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拍摄应该要开始了。」



这样说着,日向走出了厕所。



彩夏也慌忙跟在日向后面。接连发生的各种事情让思考有点停滞,所以根本没有追问的空闲,因此这个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她很清楚三泽阳梨是艺人,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话说椿屋。」



「怎么了?」



「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可以吗?」



「啊,是这样,我忘了。回去回去」



「你啊……」







回到现场后,没过多久拍摄就重新开始了。



话虽如此,也不过是有很多群众演员的不重要角色,自然也没有个别的场景,充其量只是起到捧场作用的简单工作。



尽管如此,彩夏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相当紧张,但在正式演出前,副导演用轻松的谈话缓和了气氛,彩夏自觉没有太大的困难地就完成了第一份工作。



就这样第一天的拍摄结束了。



呀——对不起啊,你们两个!



山口晋太郎这时才跟彩夏和日向打招呼,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听说好像有很多大人的事情。即便如此,也还是想说一句牢骚,但看到山口殷勤低头的动作,就会想着说算了吧,真是不可思议。虽然不喜欢被大人巧妙地哄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在临走时,还被邀请说可以的话,明天也来。因为是大规模的拍摄,所以包括预备日在内要花很多天,你们已经放暑假了吧?电车的钱会由事务所出,请开发票拿过来,明天至少要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再多聊一聊。



……于是,第二天也要社会学习。对彩夏来说,这是一笔幸运的意外之喜,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的——但在事后她会后悔当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