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开口问道：“你知道林助理那天晚上去找我说了什么吗？”

  程敟当然不知道，抬头看向了他。

  老黄叹息了一声，说道：“他说，公司的未来的发展未来的前途，绝不是推一个女员工出去就能解决的。他说，今天大邵总能将身边的人推出去，下次同样也能推人出去顶锅。我们底下的人，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触动他的当然不是这。往往是痛不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人都是高高挂起的。是后来林巍问他，如果他的女儿也在职场上遇到了此类的事，问他怎么办。

  他就只有一独身女，这会儿才想起程敟也比他的女儿大不了多少，这才心甘情愿的冒着得罪江意云的风险回去拍门。

  在邵氏，其实比这更烂的事儿他都已经见识过。为了往上走往上爬，人好像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良心，只要不是自己身上的事儿，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他以为就会这样子下去了，却没想到会听到上头的人说那么一句话。当时的触动，远远不如这后来慢慢回味过来后的大。

  老黄这样的老狐狸老油条也因邵洵的一句话破防，程敟的内心却未有太大的波动。她历来都知道邵洵这人耍得一手收买人心的好手段。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并不，他比邵驰好不了多少，同样是利益至上，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他来邵氏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许多表面的风光之下，也没暗藏龌龊，但也没见他整顿过，甚至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他只会当成不知道。

  而这次之所以出了头，只不过是因为他暂时还对她有兴趣而已。他的东西，怎会由着别人触碰，尤其还是死对头。

  老黄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程敟却已失了胃口，她想要起身离开，但却显得不太礼貌，于是只得继续走着，味同嚼蜡一般的吃着米饭。

  她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老黄连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歉疚的笑了笑，说了句抱歉，也不再坐下去了，说自己记起还有点儿事情急需处理，端着餐盘起身匆匆的走了。

  老黄还想叫她好好感谢一下邵洵的，但见她起身匆匆的离去，只能将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第291章 你走吧

  邵洵出差十来天才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各部门开会。底下部门自然是人仰马翻，纷纷的猜测着缘由。

  楼下的一切都同楼上的程敟无关，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那晚的事儿出了后，她同邵洵就没有再联系过。现在他回来了，两人迟早是要见面的。

  但两人的见面比她想象的来得快，傍晚她处理完手中的事儿，正准备要下班时就接到了楼下邵洵的小助理打来的电话，说邵总让她下去一趟。

  程敟不知道这都要下班了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应了下来，说自己马上下去。

  不知道怎么的，等电梯时她竟有些紧张，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缓解，猜测着邵洵叫她下去应该是问同邵驰有关的事，不知道这位大老板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那么想着她的心里稍稍的安稳了一些，等着电梯上来，便进了电梯。

  邵洵虽是回来就开会，但底下这一层却不见多少加班的人，连他的小助理也在收拾东西了，见着程敟便将她带去办公室，敲了敲门，对里边儿的人说：“邵总，程助理过来了。”

  门虚掩着的，里边儿传来邵洵的声音，程敟没由来的又紧张了起来。

  小助理很快离开，程敟推开门进去。邵洵正伏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文件，大概是才刚出差回来的缘故，他的眉间有几分疲倦。

  程敟客气的叫了一声邵总，他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把门关上。”

  程敟应了一句是，返身将门关上。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头的声响，办公室里更显得闷气沉沉的。此刻已是傍晚，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光线微暗。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依稀可见隐入云层中的晚霞。

  邵洵没有再开口说话，视程敟为空气，仍旧处理着手中的工作。程敟来时猜测他叫她下来是要问邵驰的事，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她走神的时间里，邵洵处理完了手上的文件，不过仍旧没有看她，只淡淡的说道：“坐。”

  程敟依言坐了下来，邵洵继续处理着文件，但只片刻就丢掉了手中的笔，从桌上抽出了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离得近了，程敟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隐隐的有些血丝，大概是没休息好。

  他久久的没有说话，抽着烟就那么冷淡的看着程敟。隔了许久，他忽然笑了笑，问道：“怎么，瞧不上我了，就那么想攀那姓江的高枝？”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眉心中却是藏着深沉的怒意。

  他提起这事儿来，程敟有些意外。现在还在公司，她没想到他会在公司说这事。她因为他这话难堪，解释道：“他才刚上过当，不会把我怎么样。”

  邵洵的脸色冷漠，并未因为她的辩解而有所缓和，冷笑了一声，说：“你那脑子也就会耍这点儿小聪明，是不是挺沾沾自喜挺得意？”

  程敟被他奚落得满面通红，他丝毫不给她留半分颜面，又继续说道：“你觉得你这点儿小聪明够人看？如果他不像你揣测的那样，你打算怎么脱身？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想要的？”

  他叼着烟起身，踱步到程敟的面前，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着。他的目光冷漠，不带一点儿情感，像是看一件物品似的看着她。

  积累多日的怒气一触即发，程敟想要否认，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就俯身下来，一字一句的问道：“程敟，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所给的你从不接受，怎么，是邵家不够你看在眼里了？”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盛含怒意，语气里却是带着疲倦。他很快松开了手，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程敟回到楼上的办公室，此刻人都已经走光，整层楼都没有一点点声音。她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一片漆黑之中，直到许久后手机突然亮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接那电话，手机拿在手中良久，她到底还是给邵洵发了短信解释，编辑了一次又一次后告诉他，她从未有过他说的那种心思。

  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能是失望也可能是其他。他今天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那就说明，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一个会用身体去博取利益的人。而她拒绝接受他的给予，在他的眼里，也许就是欲擒故纵。

  短信发出去如泥牛入海，邵洵并未回复。

  他没有再出差，呆在公司里两人偶有见面的时间，但他视她为陌生人，眼神从不在她的身上停留。

  程敟从未逾矩过，偶有的交集里也同样保持着恭谨严谨滴水不漏。她将工作安排得满满的，累到回到家倒头就睡。但仍旧无可避免的在少有空闲的时间里感觉空落落的。

  半个月后的周末，她终于让自己休息一天。邵洵虽是未长期住在这边，但还是落了不少东西在她这儿。她一一的收拾整理好放进箱子里，打包好寄到了他的住址。没有打电话，给他发短信，告知请他取件。

  到了这一刻，她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这本就是结局，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仍旧忙碌，偶尔给家里打电话，是她难得的轻松时间。邵驰别的不行，溜须拍马倒是有一套，今天约这位吃饭，明天约那位，旨在拉拢人心。形形色色的饭局里，声色犬马，尽管他做得相当隐秘，程敟跟在身边的时日多了，总会窥见那黑暗肮脏的一角。只是她从不出声，时间长了，邵驰对她便更是满意。

  她这才意识到，那些她看见的，不过是他的试探。程敟忽然有了一种身处旋涡的感觉，邵驰透露出来的秘密里，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不是她谨言慎行从不多话，她知道的这些零零碎碎，就足以让她陷入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