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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2 / 2)


  今日是团圆佳节,她却独个儿坐在这冷清清的小院里。连红衣都以学王府规矩为由被带走了,大约要等佑王妃确定她死了心,不会再打佑王世子的主意,才会把红衣送回来。

  而这时候,杭州城那边不必说,定然是合家团圆,推杯换盏。就是宫里头她那位好妹妹,也定然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皇帝眼前献媚呢。

  人人都团圆,人人都欢笑,却只有她……

  袁胜莲把升到喉咙口的苦涩硬咽了下去。她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着看袁胜兰究竟能不能宠冠六宫,母仪天下!

  袁胜兰现在倒还没有想到母仪天下的事儿。

  皇宫的中秋宴,其实对后妃们来说就是竞艳逞技的机会,至于吃什么,谁会在乎?

  因皇室人丁少,到现在活着的就一个佑王外加一个敬郡王,所以倒也不必分什么前殿后殿,一总在玉液池边设宴。

  袁胜兰穿了一身石榴红的新衣裙,裙角用深深浅浅的金线绣着百蝶穿花,行动中那些金线就映着殿内的灯烛之光闪动,真好像一群蝴蝶在飞动一般。

  石榴红是极鲜艳的颜色,灯光下更是热烈如一团火,相比之下,坐在上方的皇后穿的大红宫装倒被衬得略沉重了些,虽然端庄,却少了几分青春洋溢之感。

  袁胜兰略有些自得,但看到正陪着皇后说话的梅若婉,脸色就不禁往下沉。

  梅若婉穿的却是洋红色长袄。这颜色甚是挑人,似袁胜兰这般肤色不够白腻的便不大敢穿,怕会显得脸色发黄,或是要抹上厚厚的一层粉。

  但这颜色穿在梅若婉身上,却十分耀目。兼且她平日里多是淡雅颜色,今日骤然穿得这般艳色,不由得引人注意。倒是袁胜兰,因整日里都是大红大紫,看得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按梅若婉的位份,本该在袁胜兰之下,可她有梅皇后这个姐姐,过去陪着姐姐说话也是顺理成章,可不就离皇帝也近了些?

  袁胜兰恨恨瞪了梅若婉一眼,转头四顾寻找太后。若是太后来了,她也可去陪太后说话,岂不也能离皇帝更近?只是太后的位子到现在还空着,也不知几时才能过来。

  袁胜兰不由得有些后悔。今日自宫里出来,她原该就去寿宁宫,奉着太后一起过来才是。偏她急着来玉液池见皇帝,如今倒落在了梅若婉后头。

  进宫这些日子,袁胜兰也学到了些规矩。此刻虽尚未正式开席,但佑王已然带着王妃和子女都到了,此刻正与皇帝说话。这种情况之下她若是没个由头就往皇帝身边凑,也实在太没规矩,因此虽然心中恨恨,却也只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聊地左右环视。

  这殿内众人,除了佑王府的人之外,在袁胜兰看来都是要与她抢皇帝的,自然都是不怀好意的。这会儿袁胜兰往下一看,正见顾充媛身边围着两个小小的宝林,一边说话一边还不时往她这里看一眼,显然所说的内容与她有关。

  对顾充媛,袁胜兰也是没半点好感。虽则顾充媛年纪已长,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只因伺候皇帝日久才得此位份,早就无宠了,可皇帝为表尊重,一月里也总有一天要去看看她的。

  在袁胜兰看来,这就等于是抢去了她的一夜。

  后宫女子承宠,也都是有规矩的。譬如初一十五,皇帝必去皇后宫里。再比如皇帝也不是每夜都来后宫,总有两三日是要在自己寝殿内修身养性的。于是后宫现在人虽然还不多,但日子也并不够分,如顾充媛这样自己不吃又占着的,当然也会招人恨的。

  而且,顾充媛对那些低位小嫔妃们格外和气,因此新入宫的这些人都与她亲近。袁胜兰自是不屑与这些人亲近,可看她们不来自己身边趋奉,心中也是不快的。

  “充媛在说什么呢?”可恨许瑶不知为什么也还没到,袁胜兰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心气不顺之下就向顾充媛开口,倒要看看她们在议论她什么。

  顾充媛果然就露出一丝为难来,略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什么,不过是说说闲话解闷儿。”

  “是什么闲话?横竖无聊,充媛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解闷?”

  顾充媛就更为难了:“昭仪——其实就是佑王府的一件喜事……”

  袁胜兰顿时就想笑了,原来是在嚼佑王府的舌头呢。

  佑王是个无权无势的闲王不假,可皇帝对佑王素来不错,总是兄弟和睦的模样,所以也没人敢轻易去招惹佑王。这几个小嫔妃议论佑王府,也不敢随意说出来,只拿喜事来搪塞她,想也是怕皇帝和佑王听见。

  可袁胜兰本就是要生事的,哪里肯让顾充媛就此过关,当即提高了声音笑道:“既是喜事,充媛更该说出来了,也好让我向佑王妃道个喜啊。”拿佑王府的家事来嚼舌头打发时间,被皇帝知道,顾充媛也就罢了,这两个小小的宝林至少是个禁足,到时候不就少了两个人来争皇帝么。

  此刻宫宴尚未正式开始,殿中只有低低的丝竹之声,袁胜兰位置离皇帝又近,声音一提高,皇帝那边也就听见了,也往这里看了一眼:“什么喜事?”

  顾充媛便连忙起身,温婉地笑着答道:“臣妾与凌宝林赵宝林在说佑王府的喜事,袁昭仪大约是还不知晓,所以问臣妾等究竟是什么喜事,好向佑王妃道喜。”

  “哦?”皇帝便也笑了一下,“佑王府里又有喜事了?”

  佑王脸上就露出几分尴尬来:“也——其实就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皇帝便笑了笑,要把话题岔开:“既是小事,朕也不过问了——”

  袁胜兰却不甘心:“都传到宫里来了,顾充媛说得兴致勃勃的,哪里会是小事呢?”皇帝这是偏着顾充媛,要替她打圆场呢。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了。袁胜兰看佑王和佑王妃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向顾充媛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喜事,充媛怎不明说呢?”

  顾充媛似乎被她挤兑得无可奈何了,才道:“只是听说佑王府重礼聘了一位侍妾,姐妹们有几分好奇,不知是谁家姑娘……”说着便向皇帝低头道,“是臣妾等多嘴了……”

  以佑王府的地位,一个侍妾还要重礼去聘,的确是件会引人议论的事儿,所以顾充媛她们谈论一下其实也不出奇,且这会儿顾充媛都先认了错,皇帝也就笑了一下,转头向佑王道:“这也是件喜事,她们难免谈论几句,佑王不要生气。”

  袁胜兰心里便是一阵不甘,总觉得皇帝是定要偏向顾充媛了,忍不住便追问道:“不知佑王爷到底礼聘的是哪家闺秀?”既是重礼相聘,身份定然不低,却只做个侍妾,多半是有了什么苟且之事,她偏要问问。若是佑王觉得丢脸,就去怪议论此事的顾充媛罢。

  佑王表情甚是尴尬,半晌才道:“原来昭仪娘娘不知?”

  “知道什么?”袁胜兰这会儿才觉得不对劲了。想起刚才顾充媛等人说话的时候还在看她,若只是佑王府礼聘侍妾,又与她何干呢?

  佑王讷讷道:“就是,就是昭仪娘娘的妹妹……”

  袁胜兰霎时就怔住了。旁边的佑王妃似乎是怕触怒了她,连忙补了一句:“莲姨娘虽是侍妾,但我们王爷也是重礼相聘,一应待遇都与侧妃相同。”

  便是与侧妃相同,那也不是侧妃,只是个侍妾啊!她堂堂一个昭仪,妹妹却给人做了侍妾,且听起来进府必定有些蹊跷,这,这岂不丢尽了她的脸?

  殿内一时无声。袁胜兰目光扫过去,只觉得在座的嫔妃们都在眼藏讥笑。她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皇祖母快些!”殿门外传来孩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尴尬气氛,袁太后被敬郡王拉着手,从外头走了进来。

  “姑母——”袁胜兰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眼圈已经微微有点发红。只是这件事太过丢脸,她想开口向袁太后诉委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袁太后却只顾着对敬郡王笑:“好了好了,急什么呢,这不是已经到了?”她目送敬郡王由宫女服侍着一蹦一跳地跑去向皇帝行礼,满脸都是笑容,只随意向袁胜兰点了点头。

  “姑母——”袁胜兰委屈地又唤了一声,但殿内众人已经都起身向袁太后问安,皇帝亲自过来搀扶袁太后,袁胜兰便顾不得别的,连忙也搀了太后另一只手,准备与皇帝一起将太后扶入席间。

  皇帝一过来,原本扶着太后的人就放了手往后退去,还向皇帝盈盈福了一礼。袁胜兰这才发现那竟是许瑶,只不过她一直站在太后身侧的阴影里,并不引人注目。这下退开去倒是退入了灯烛光下,一件银红色织云纹的长袄顿时就显出了粉润来,衬着头上一根翡翠簪子绿得似乎能滴下水来,说不出的娇嫩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