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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3)(2 / 2)

  他了解江景行。

  谢容皎合上书想了一想, 问江景行说:师父确定当真要放?

  江景行抬头望月, 笑道:今晚月亮很亮, 我很喜欢, 烟花很应景。

  谢容皎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记得放个好看点的。

  江景行笑意漫过眼底,神姿秀彻俊挺如苍松迎日出, 皓月照青山。

  中秋节的街市上, 远不如平时热闹。

  大多人忙着在家吃一份芋头照白糖,等酒足饭饱后, 心满意足端上新起炉灶出来的一盘热腾腾月饼, 就着倒映出一轮满月莹莹的一盏清茶解腻吃下肚去, 兴致上来便多几句嘴侃一侃时政大事,九州格局。

  唾沫横飞声里真真假假,假的是天下朝廷,纷乱莫测,仅有极少数站在山巅的几个人能大概对天下大势做到心中有数;真的是家眷亲情,是实实在在可以握在手心去把握的。

  盘里的月饼只剩下碎屑,天边的月亮刚圆到无暇。

  江景行轻轻一指向天:阿辞你看,现下是月亮最圆的时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这一天这一个时分的月亮最好看,不能浪费去。

  他们随意坐下的一处路边摊的主人出来收拾碗碟,呵呵笑道:大好的日子里,两位郎君怎么不陪着家人一同看月色,反在我这处破烂地儿蹉跎?

  江景行冲那位老伯笑了一下:这不是正陪着吗?

  原来两位是兄弟啊。老伯明白过来,很是理解道,你们慢慢看,我先回去陪妻儿咯。

  他刚欲前行,就此别过时,听见青衫年轻人的佩剑在鞘中嗡嗡长鸣,动静不似凡剑。

  青衫的年轻人轻声对剑说了声:去。

  八极剑有灵,游龙般挣开剑鞘。

  下一刻。

  夜空里现出瑞气千条,似天际夜幕被撕破一角,仙界神鸟无数衔瑞捧霞纷纷而至,翎羽烁烁,仪态威严万千。

  无数道剑气夹着千千万万只神鸟,中央围了一把剑,如众星环月,群山拱日。

  那把剑朝着王宫瞭望高台的位置飞去。

  镐京另一边爆出金光,将王宫连带着半座城池尽数笼罩进去。

  有九条巨龙张牙舞爪,龙威赫赫,它们首尾相衔盘踞在王宫中,以坚硬鳞片和锋利爪牙拱卫着王宫每一处要害。

  八极剑所指的瞭望高台即是第一条龙龙抬头之处,整座王宫九龙大阵的阵眼所在。

  九龙齐齐咆哮,吼声震天,似要将天上流云震得飘落到凡间王宫。

  九龙齐怒,怒吼声能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城墙震得只剩下残垣片瓦,把修行者震得骨骼经脉寸寸断裂,血肉炸出体外。

  却轻易粉碎在浩然剑气之下。

  整座王宫光明更亮,它迅速浮现起无数金色符纹,一重叠一重,一层勾一层,符纹流转如水波,翻起灵力巨浪送至九龙体内。

  八极剑悠悠飞至瞭望台。

  谢容皎照旧坐在原位上,稳稳捧住手边兀自冒着热气的茶。

  他信江景行会赢,也信这会是场很好看的烟花。

  信任毫无来由,不讲道理。

  周室供奉着两位天人境,一位是国师,另外一位声名不显,一身天人境的修为却毋庸置疑。

  此刻他神色委顿立在天子所居的紫宸殿里,一口呕出的心头血染脏脚下明黄的织锦地衣,猩红衬明黄,望之有触目惊心之感。

  姬煌不停在殿内踱步,顾不得踩在脏污之处染上他靴子,质问他道:江景行十八年前一剑白虹贯日还不够?我周室难道要丢第二次脸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剑手里?

  供奉没有时间和力气去回答他。

  殿外长廊里,有一青衣人大步赶来。

  宫人见他赶至,垂眉顺眼哗啦啦跪下一片,从殿外长廊一直跪到殿里天子脚下。

  国师见到姬煌第一句话说的是:关阵。

  他此刻身上的气息玄妙极了,高深极了,如皇宫大阵气机汇聚他身,身上披着一座王朝两百年的雄浑气数。

  远比姬煌更像个皇帝。

  姬煌声音里有恶狠狠的意味:关阵向江景行认输,毁掉瞭望高台和小半皇宫,我周室从今往后,颜面何存?

  国师重复一遍,语调平平无波:关阵,除非你想毁掉整座皇宫大阵。

  姬煌深吸气:那东西在汝阳手中,她虽远在南疆,朕以皇室血脉开阵将她传送至镐京,不过一息功夫。

  国师终于正眼看他。

  他眼中无波无澜,琢磨不出喜怒悲欢,沉静意味几乎令人心惊:我在一日,这个主意你不用打。

  不顾姬煌难看面色,国师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他立北周,不是为千秋万代,是为抗击北荒,让天下更好。

  先帝不会看人。站在一处摘星高台上的姜后眺望全局,落寞叹了口气,由侍女扶她下楼,衣裙拖地有窸窣之声,成了打破寂静皇宫唯一的响。

  可朕和国师皆是聪明人,当初怎么看走眼选中姬煌呢?

  轰然巨响,整个镐京城都听到。

  眺望高台尸骨荡然无存。

  从雕梁画栋,摘星攀月,身处楼上仿佛能将九州壮美山河尽数握于掌底,到尘埃灰土,碎屑木骸,惊醒发觉不过是一场大梦黄粱,仅仅是一眨眼的事情。

  另一面剑气炸了满天烟花,神鸟展翼,纷纷扬扬飘落无数翎羽,如梨花亿万一朝而开,被东风吹落得漫天扬洒,落满了行人头,落满了熟睡人头顶的瓦片。

  万里之外的南域凤陵城,谢桓倚在凤陵高塔栏杆上哈哈大笑,快意至极:好好好!不愧是江景行!这才是你江景行的做派!

  书院院长坐在流水亭中对着新烹的茶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庆幸上次从圣人剑下保全书院?

  可,天下将乱啊。

  两百年前随着北|周立国而暂平息的战火,终于要随着九州这道有大大小小蛀洞堤坝的轰然崩溃,暗浪明目张胆翻涌到表面,跃跃欲试吞下整个九州。

  南蛮王宫最高处立着一位妇人,她身着汉家衣裳,宽袖大裳,云鬓高髻,与南疆惯穿的服饰格格不入。

  妇人生得并不如何美貌,但融入骨血中的雍容威仪早足够叫人忽略皮相浮华。

  她身后女官轻声道:阿家,此次江景行是将周室颜面按在地上打,需不需要请出

  说到一半女官自己收了声,似乎是连说出那样物事的名字也难能。

  汝阳公主,或是说南蛮王后缓缓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女官:你记着,我先是周室的公主。

  所以我先想的是九州存亡。

  周室颜面,当然列在九州存亡之后,姬煌小儿,不足与谋。

  国师驻足,不解道:要毁瞭望高台,一剑足够,那么多剑气是做给谁看?

  要说示威,毁瞭望高台的一剑足够示威,偏生再弄得满天剑气,只会让人留下个圣人轻浮的印象。

  当然是为了好看。江景行握住冲他飞回的八极剑,归剑入鞘,隔着半座镐京城闲闲回了一句。

  阿辞特意嘱咐过要好看一点的!

  他内心充满着对国师此等不解风情的凡夫俗子的不屑之情。

  收摊的老伯先前跨出一步,直到江景行收剑,他抬的一只脚仍没放下来。

  他张大嘴巴,颇为自娱自乐地想,乖乖,以后自己出去也可以和别人说自己是见过圣人出剑的人了。

  能一剑毁掉北周皇宫瞭望高台,等于和周室结下生死之仇,能这么做的除了圣人,还有谁有这个胆识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