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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忽住了口。

  不知是不是江景行毒害太深,谢容皎这个从不知人情世故的竟会意取出一颗珠子,冷淡道:继续。

  那颗通体莹润无暇的明珠圆滚滚落到满是灰尘脏垢的桌子上,平白让人生出明珠蒙尘的惋惜。

  先前看他们三人中两人均生得一副顶顶罕有的好相貌,观其衣饰气度就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另外个剑修衣服有碍观瞻些,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叫送往迎来旅人无数的店小二一个激灵,忙不迭迎了上去献殷勤。

  看来殷勤是没现错。

  他乐得慌,更打起精神卖弄,刻意压低声音道:郎君出手厚道,我也没脸坑你们。实话相告吧,但凡是对北荒略知一二的修行者和商队,是万万要绕开玄武城的。

  因为那里呀闹鬼,可出过不止一桩人命官司。

  闹鬼?

  鬼怪一说,如有生魂执念极深,怨念极重,恰巧躲过地府差役,也是有的。

  只是这类鬼怪,祸害一二凡人已是顶了天,修行者满天下乱跑,多半是没活成已被见义勇为之人打包送去佛宗超度的了。

  谢容皎定了定神,饶是他定力素佳,情感不露,犹不可置信。

  大乘剑修折在闹鬼上面?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大乘剑修不要面子的嘛?

  第34章 北狩(十二)

  谢容皎冷面惯了, 虽说惊讶于玄武城儿戏般的闹鬼,神情变化仍是细微,但小二能在北荒凶险之地干了那么多年数,察言观色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见状心中暗自一喜, 把两人认作是来北荒闯着玩玩的贵家子弟,全仗着一身好运气和随行剑修称得上不错的修为活到现在。

  要不然哪怕是随便抓个修行者出来, 凡是胆子大点的, 哪有怕鬼的道理?

  这帮子靠出身吃饭的蠢货,说是北狩, 还真把北狩当成在自家猎场打猎般轻松自在了?

  不管他心里如何看不起两人,面上恭恭敬敬的不出半点错漏,言语更夸张:三位客官莫非有所不知玄武城闹鬼一事?这事儿在远近传得沸沸扬扬的, 据说折在城中鬼怪手里的可不乏修行者啊。

  江景行嗤笑一声, 拿剑鞘戳了戳李知玄, 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你别诓小爷。玄武城中鬼怪再厉害, 能厉害得过修行者去?我家护卫这名副其实的剑修在这儿杵着呢, 能出什么大事?

  李知玄硬着头皮,按江景行的戏路抽出剑来,僵硬道:什么妖魔鬼怪, 通通来我剑下走一遭再说。

  谢容皎没眼看。

  好在李知玄模样尚算周正, 这老实孩子的语气因为紧张太过显得硬邦邦的,修为倒是实打实, 也可过度引申理解为剑修不近人情的冷酷作风。

  真是活该去送死。

  小二赔着笑脸:是是是, 小的眼拙都看得出来剑修前辈厉害得紧, 想来三位去玄武城是如入无人之地来去自如了。

  他见那位携着满身出尘清贵的红衣公子淡淡问道:照你说法,玄武城鬼怪一事动静甚大,危及民生,怎么不见玄武城主有所作为?

  从前没人这样问过,小二被他问得梗了一梗才说道:客官想得深远,小的从没那么想过。不过啊那鬼怪说来奇怪,从不挑城里住民下手,兼之本事大,想来城主府一半懒得管,一半管不了吧。

  谢容皎微微扬眉,即使极有君子风度地对玄武城城主府作为不予置评,其间的不赞同却是骗不了人的。

  江景行忍不住感慨一声:果然是一丘之貉啊。

  谢桦和玄武城主两位,连手法都如此相似,不勾结在一起简直对不起上天冥冥注定的缘分。

  李知玄是个老实孩子,没想那么多,闻言脱口而出:大乘期的玄武城主奈何不得,那鬼怪当真是极厉害了。、

  不过也是,倘若不是极厉害的鬼怪,怎么能累得他师父命丧城中?

  思及此处李知玄心情低落,面上现出几分黯然之色,饭也懒得扒拉了。

  晚上多加留神,店家恐要对我们下手。三人上楼进了同一间房间商量玄武城事宜,江景行最先开口提醒李知玄,他选择了种好听点的说法,由衷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李知玄羞愧低下头:让前辈见笑,我一路上实则遇到不少难关,不算是福缘深厚之辈。

  谢容皎贴心为他翻译:师父说你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就凭他那作死劲儿。

  谢容皎风度不差,没法做到姓江的见谁损谁的缺德劲儿,索性掠过下半句。

  许久未见的谢容皎式直接。

  江景行心酸地想,自与剑门同路而行来,阿辞为隐瞒身份又不愿说假话之故,身份颇多顾忌,有违他本性,一定憋得好辛苦的。

  他内心深深自责。

  殊不知放三个月前,谢容皎若愿意说话前多加润饰修色一番,他能高兴得跑到凤陵去和谢桓彻醉他个三天三夜。

  有时候自作自受吧,真没法怪旁人。

  李知玄义愤填膺:不想这客栈居然是家黑心的,不知来来往往坑害过多少过路旅客。

  应该也不多。江景行不爱做点拨别人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李知玄特殊,他愿意多说两句,在北荒愿意投宿客栈过夜的人身上多有两把刷子,安全起见,店家不敢惹。是你方才在谈及鬼怪时露怯了。

  他当然厚颜无耻地把明明是他和谢容皎露富招来的眼热一节隐去了。

  眼看李知玄要把头低成鹌鹑,恨不得跑外面直接埋沙子里才一了百了,谢容皎看不过去,揭穿江景行:李兄不必自责,是我先露富,师父又故意装出那副做派,无论你如何表现,少不了人觊觎的。

  江景行:...

  行吧,谁爱点拨谁点拨去。

  他当然不讲道理地迁怒了李知玄。

  他听到谢容皎说:小心为上,为防夜晚商家异动,李兄不如与我和师父同房略作调息休整,以免意外。

  李知玄其人,不止是江景行忍不住要点拨两声。

  考虑到他路上一见魔修冲得比谁都快,甚至谢容皎这个比他高一整个境界的未必追得上他,谢容皎深深赞许江景行所说。

  李知玄活到现在是福大命大。

  行吧,没法和阿辞一起愉快地八卦下玄武城主的事情顺带骂他两声了。

  江景行又给李知玄记上一笔。

  人活久了不免要越活越回去,江景行全然不记得换作以前,玄武城主就算是主动来给他送人头,他也懒得多说一个字。

  亦或许叫他心生期待的根本不是八卦玄武城主顺带骂两声,而是和谢容皎一起这件事本身。

  果不其然,等子时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准时得像是专在心里记着数掐着点来的。

  往日冲得比谁都快的孤胆剑修李知玄此刻牙齿有点发颤:是不是店家动手了?

  谢容皎不解他前后鲜明反差,倒很为他终于打架前先发问欣慰:应是的,开门一看即知。

  他起身拉门,一剑轰开房门对谢容皎而言是易如反掌之事,只是确定不了对方恶意之时,先礼后兵总是不错的。

  白天招揽他们的小二身形面容再无遮掩。

  客栈粗陋,为节省灯火故,外面黑洞洞不见五指一片,只有他们屋内的灯火透过门框映出来,模模糊糊照出小二大致的轮廓,明暗不定,独独他眼里贪婪精光倒映烛火,亮光摄人,在黑暗中诡异莫名。

  李知玄双腿跟着牙齿一起打颤。

  江景行看在眼里,有意无意说了句:说来玄武城闹鬼,鬼怪料来是形容可怖,骇人非常了。